文：林森
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到年4月，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日军接连攻取了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缅甸、香港等大片地区，打得英美军队落花流水。如果说在这之前，日本对那些老牌帝国主义强国尚存一丝畏惧的话，到了这时，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担忧与顾虑。拿下菲律宾后，日军决定向新几内亚岛的莫尔兹比港和所罗门群岛南部的图拉吉岛进军，为攻击澳大利亚做铺垫。日本首相东条英机叫嚣道：“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将成为皇军的下一个目标，他们应该知道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如果日军真的在澳大利亚登陆，那么局势对同盟国来说将不堪设想。因此，美军太平洋舰队决定集结兵力，坚决阻击日军，粉碎日军的进攻企图。
调兵遣将
美军虽有心打这一仗，但由于之前在珍珠港一役中大伤元气，如今他们在太平洋能够调动的只有第8特混舰队的列克星敦号，和第17特混舰队的约克城号两艘航母，以及8艘巡洋舰、13艘驱逐舰，靠这些兵力去和实力雄厚的日本联合舰队血拼，确实比较费劲。但美军手里也有一张王牌：他们在1月20日曾击沉日军伊号潜艇，并抢在该艇沉没前获取了日军的密电码本。到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破译出日军六成以上的密电——这是美军敢以弱小兵力主动出击的最大资本。因此，新上任的太平洋舰队司令尼米兹上将决心在莫尔兹比港破坏日军的登陆行动，并将两艘航母及护航舰只统一交由弗莱彻少将指挥。
就在几乎同时，日军进攻莫尔兹比港的先遣部队也从特鲁克岛的基地启程，开赴新几内亚群岛，伺机消灭这里的盟军船只，为己方登陆部队提供保护。这支部队包括祥凤号航空母舰，以及8艘巡洋舰、6艘驱逐舰。5月13日，日军在未遇到激烈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图拉吉岛。随即，日军登陆部队主力分乘14艘运兵船，在1艘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的护卫下，准备在莫尔兹比港抢滩。而以祥凤号航母为首的先遣部队也掉头驶往珊瑚海，为登陆部队提供空中支援。美军得到情报后，立即高速前进，抢在日军之前进入珊瑚海，决心在这里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场空前的海空大搏杀将不可避免。
都在吹牛皮
5月4日拂晓，美军经过分析日军的密电码，判断日军在图拉吉岛的留存兵力不多，可以攻击。于是，弗莱彻少将当机立断，命令对图拉吉岛进行空袭。事实表明，美军的判断还算准确。日军对空袭毫无准备，惊慌失措之余，一艘驱逐舰几艘小型舰艇被美军击沉，还有5架水上飞机也被报销。美军这次突袭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却有些得意过了头。弗莱彻收到战报，称日军整个舰队遭受重创。他一时间激动不已，马上指挥舰队驶向莫尔兹比港，打算一鼓作气收拾掉日军的登陆部队。但是，日军舰队并没有伤筋动骨，而美军这次空袭反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如果说之前，美军还握有情报优势的话，那么现在，双方倒是扯平了。
得知美军舰队就在珊瑚海，日军指挥官井上成美中将顿时焦虑起来。他一面命令运兵船队停止前进，一面命令高木武雄少将率领的翔鹤号、瑞鹤号两艘航母向自己靠拢，准备迎击美军。
5月7日4时许，日军侦察机发现了美舰的踪迹。高木武雄少将以为这一定是美军的航母编队，于是立即从己方两艘航母上出动了78架舰载机前来复仇。实际上，日军发现的美舰，是为航母编队提供补给的尼奥肖号油船，以及为它护航的西姆斯号驱逐舰。因为油船航速较慢，落在了舰队后面，这才被日军抓个正着。当时战区上空覆盖着厚厚的雷雨云，能见度较低，日军飞行员判断失误，以为体积较大的尼奥肖号油船是航母，于是蜂拥而上把它解决了，西姆斯号抵抗了一阵，最终也被击沉。日军飞行员返航后，声称它们击沉了美军一艘航母和一艘巡洋舰。高木武雄兴奋异常，立即给井上成美发去捷报，并下令舰队驶入雷雨区，以躲避美军的侦察。
双方的前哨战到此为止，美日两军都自以为己方取得了重大胜利，重创了敌军舰队。殊不知，他们都是在吹牛皮。井上成美以为美军的航母已被击沉，遂命令翔鹤、瑞鹤号暂时休整，祥凤号掩护登陆部队继续向莫尔兹比港进发。
饿虎扑食
这时，弗莱彻正在向西航行，意图截击日军登陆部队。但是，由于不知道日军的航母在哪里，所以他也不敢贸然进攻，而是一直在等待情报。到了5月7日黎明，列克星敦号航母上的一架侦察机发回电报：“发现日舰，两艘大型两艘小型，大型舰中可能有一艘航空母舰。”弗莱彻大喜过望，认为这肯定是日军的航母编队，于是下令全力对其实施攻击。
天一亮，美机便倾巢而出：约克城号起飞了25架俯冲轰炸机、10架鱼雷攻击机、8架战斗机，加上列克星敦号上的28架俯冲轰炸机、12架鱼雷攻击机、10架战斗机，共计93架舰载机呼啸着冲向日军。
然而，等美机到达目标海域，瞬间失望了：他们只看到2艘轻巡洋舰和2艘炮艇，这正是为登陆部队提供掩护的日舰。好在空中指挥官比较机智，他命机群在日舰的北方和西方扩大搜索范围。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寻找过后，他们发现一个值得攻击的目标：祥凤号航空母舰。美机如饿虎扑食，直奔祥凤号。93架战机经过20多分钟的轮番轰炸，先后命中祥凤号13枚炸弹和7枚鱼雷。几分钟后，祥凤号沉没，海面上只有一团黑烟和一片油污在珊瑚海扩散开来，这是日本海军在二战中损失的第一艘大型战舰。
海空大搏杀
美军的临机应变能力还算不错，敲掉了一艘航母；而日军虽然知道目标的大致位置，但等他们做好出击准备时，离日落只有不到四个小时。在那个年代，飞机在夜间返航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几经考虑，日军最终还是派出了12架俯冲轰炸机和15架鱼雷攻击机离舰，向目标海域飞去。黄昏之前，这些飞机实际上从美舰上空飞过，但美舰得益于雷雨云的保护，没有被发现。日机返航时果然天色已黑，几架迷航的飞机误将约克城号当成友军航母，打算在其甲板上降落。美军一开始以为这是落单的同伴，结果发现识别信号不对，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敌机。美舰开炮驱赶日机，将其中一架击落，其余几架吓得四散奔逃。这场小小的意外，使弗莱彻意识到日军仍有航母可用，于是他下令连夜对舰载机进行整备，第二天继续进攻。
似乎是命中注定，5月8日日出前一小时，日美两军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美军接到侦察机的来电：“敌舰正在列克星敦号东北约海里的海面上航行，航速25节。”而还没等他们高兴起来，负责无线电监听的军官便报告，日军的电台中一片欢呼——显然美军也被发现了。既然如此，狭路相逢勇者胜，除了开干，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随着弗莱彻少将一声令下，美军两艘航母上共起飞了82架飞机，杀气腾腾飞向日军。1小时45分钟后，他们发现了翔鹤号与瑞鹤号，以及为其护航的两艘巡洋舰、两艘驱逐舰。美军二话不说，立马就朝日舰招呼。但日军的防御非常严密，战斗机和高射炮相互配合，使美机损失不小。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美军飞行员乱了阵脚，忘记了编队队形，只知道将炸弹胡乱一扔，然后便加速撤离，这种毫无准头的攻击使得只有1枚炸弹击中了瑞鹤号，但也吓得瑞鹤号只得赶紧躲到雷雨区才幸免于难。此外，美军鱼雷机的射术也出奇糟糕，有的鱼雷甚至偏离目标90度以上。只有一个中队的轰炸机在中队长奥尔特中校的带领下，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不顾敌军的拦截，坚决地向翔鹤号冲去。翔鹤号被命中两枚炸弹，甲板上的加油管线被引燃，着起了熊熊大火。但这个中队随即遭到日军战斗机的疯狂攻击，几乎全部被击落。奥尔特中校摆脱了敌机，却不幸迷航。在燃料即将耗尽之时，他与约克城号取得了联系：
约克城：距离你们最近的陆地大约有英里远。
奥尔特：没有燃料了，我们永远到不了那里了。
约克城：愿上帝保佑，祝你们好运。
奥尔特：请代我向列克星敦号转达，我们把一枚磅炸弹砸在日军航母的甲板上，敌机来了，我们现在改向北飞，请问是否收到？
约克城：收到，现在一切靠你们自己了，我们将代为转达，祝你们一切顺利！
奥尔特：再见！我们将一枚磅炸弹……
这是人们最后一次听到奥尔特中校的声音。
日军的反击
就在美机进攻日舰时，从日军航母起飞的攻击机群也光临了美舰上空。虽然美军有雷达助阵，在敌机到来之前就做好了迎战准备，但日军飞行员的技战术水平相当高超。69架舰载机分成三队，一队负责吸引美军火力，一队负责护航，一队负责投弹。约克城号率先遭到攻击，该舰实施规避，躲掉了来袭的鱼雷，但却在无形中拉大了与护航战舰的距离，导致防空火力骤减，最后被命中一枚炸弹。所幸伤害不大，还能继续战斗。
但列克星敦号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其体积较大（标准排水量达吨，是当时日美两军阵营中最大的航母），机动不灵活，结果遭到日军鱼雷机的夹射，被命中两枚雷，舰体进水。而就在美军对其进行抢修时，又有一队日军轰炸机飞了过来，将3枚炸弹丢给了它。列克星敦号舰体发生爆炸，火势无法控制，舰长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弃舰，并由己方驱逐舰用鱼雷将其击沉。
不知不觉黄昏已至，美军终于顶住了日机的反扑。虽然此时约克城号上尚有39架飞机可以立即出战，但列克星敦号的沉没，让弗莱彻无意再战，他遂趁天黑后率舰队撤离战场。日军也因两艘航母挂彩，不得不暂停对莫尔兹比港的行动，返回特鲁克进行休整，珊瑚海海战就这样宣告结束。
究竟谁赢了
此次激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航母编队间的对决，也是海战史上第一次两军在视距外进行的作战。此役美军被击沉一艘航母、一艘油船、一艘驱逐舰，损失飞机65架，阵亡人，另有一艘航母受伤；日军则损失一艘航母和一艘驱逐舰，损失飞机69架，阵亡人，另有两艘航母受伤。从战果上看，双方损失相当，未分高下，基本反映出了太平洋战争初期两军的作战水平。但是，美军沉没的航母列克星敦号是一艘三万余吨的大型航母，而日军损失的祥凤号只是一艘一万多吨的轻型航母，单就战果而言，日军显然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但是，再看远一点，假若把这场海战同后续的战事联系起来，美军无疑取得了战略上的胜利。弗莱切将军的部队成功地挫败了日本控制莫尔兹比港的战略计划，遏制住了日军的进攻势头。自珍珠港以来，这还是日本海军第一次没有达成目的的战役。
从另一个角度看，美军在珊瑚海以一艘航母沉没为代价，换取了当时日军两艘性能最先进的航母（翔鹤、瑞鹤）受伤返修，直接影响到了随后中途岛之战双方的兵力对比。如若不然，美日航母的对比数就将是4:6而非后来的3:4。正因如此，它对中途岛之战的走向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故而战后尼米兹上将在评论珊瑚海海战时，才会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美国海军史一个具有决定性深远意义的胜利！”
作者：林森，字天俊。鱼羊秘史签约作者。网络新锐通俗历史作家，擅长用故事刻画、分析历史人物及事件，著有《谁将主宰未来天空》《金戈铁马之两宋烟云》《盛世余光》等历史、军事类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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